<>青柯一梦，以为已千年。
她特么怎么还死不了了！
虞子矜稍微恢复点意识后，就陷入了一阵又一阵暴躁的抓狂中！
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又睡了多久，睡醒了又该要“做谁”了——反正不会是她自己，但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生生死死，又生生死死，还真当她活久见了就该无痛无觉了是吧？！
事到如今，虞子矜甚至连重生最初之时还饶有兴趣的要问来路、找归路的心都淡了。
只剩满心的意兴阑珊。
但抓狂毕竟也是件费心力的事情，最初的那阵子情绪过去了，虞子矜也就回归了看似平静的理智状态。
她也没有意愿起来兴风作浪，就继续懒懒地闭着眼睛。
装死。
耳旁风声拂动枝繁叶茂的船形细叶簌簌，摇曳划过脸颊，带起微微的痒意。虞子矜几乎可以闻得到身边绿叶凑拢在鼻尖上要溢出来了的葱郁生机。看来现在像是在初夏时季……头上鸟啼婉转，偶尔有悠远的蝉鸣幽幽传来。
此外没听到什么机械、车辆的声音。估计不在现代，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了。
虞子矜放任着自己的神识从无到模糊，到清晰，再猛地一个转笔变成了昏聩——
这抹子熟悉的感觉一来，虞子矜就知道了：她这次“借尸还魂”，又又又成功了！
虞子矜还没来得及决定要不要继续装死，脑壳跟着身子却是突然地一个失重——
“啊！”
不会又是跳崖的戏码吧？！
虞子矜受到惊吓，肌肉一瞬间紧绷起来，两只空空的爪子腾在空中胡挠乱舞——啪！
一声脆响。
失重感褪去，脑子猛然清醒！
呃，她在哪她是谁她在做什么……她刚刚打到谁了？！虞子矜木愣愣地睁开眼，却发现入眼的是一团黑、一粘稠的绿，与一张看着就觉得质感上好的瓷白，瓷白上一抹樱粉上下开合。
程锦仰躺在草地上，本来一头规矩盘束好了的乌发因为动作披散开来，垫在了脑后身后像拖起了他的一水子软软的黑云。
脸上一块红手印。他抱着怀里接到的小姑娘，盯着她，慢慢蹙紧了青山远黛的一点眉，好一会儿过去了才温温开口：“吓着了？”
见小姑娘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睁着一双骨碌碌的杏眼看着他，一向软软萌萌的小表情，此刻……不太好形容。他探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似乎在探看有没有撞出什么包块血窟窿。
嗓音带着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温澈质感：“卿卿，可有摔着哪儿了？”
卿卿……虞子矜一巴掌盖自己脸上。
她不想说话。
果真又换壳了！
猜想是一回事，现如今知道真换了壳又是另一回事了！虞子子那个壳说实话只要楚王不死，她一个早夭习惯了的人享两年悠哉……完全完美好不好？
鬼知道现在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程锦看着虞子矜反应，直觉不太对，却还是按照经验抱揽着她一边护着，一边小心翼翼挣扎起了身。虞子矜只觉得自己一轻，把手放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被面前这个人给抱到了假山上一个软垫子里面陷着。
程锦拉下虞子矜的手，抹去上面的灰尘。
因着虞子矜刚刚是摔在了他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有一点点顾护不及的掌侧处磨蹭了一点杂了血丝的白皮。
虞子矜不说话。
她现在一点不想动脑子应付人。
程锦似乎并不意外小姑娘这样的反应，他很快松开了紧蹙的眉头，拉过虞子矜的手放在掌心吹了吹，然后虚虚地搂了搂她拍拍肩，再放开。开口像哄稚龄的孩童一样，说不出的古怪：“卿卿不怕不怕啊……卿卿感觉一下，自己还有哪里疼么？”
程锦很耐心：“卿卿不怕，锦哥哥在这儿呢。锦哥哥会保护你的。卿卿感觉一下，还有没有哪里痛痛的？”
“就像这里一样。”他指了指虞子矜掌侧的一点伤处，“感觉到了就指给锦哥哥看一下好不好？”
虞子矜竟然发现自己看懂了他的动作，然后——
脸差点直接绿了！
当她傻子哄呢……难道她这次附身的……真的是位“傻妞”？！
程锦看她依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推测是否安好的反应，又找不到实质的伤口，顿时也有点方。
放在虞子矜双肩上的力度无意识地有些加大。
虞子矜转头，杏眼冷冷地觑着他的一只爪子，吐字：“喂，你的手弄疼我了。”
程锦闻言下意识松开手。
下一刻却猛地反应过来——祁卿卿，会说话了？！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哈。”
假山上的小姑娘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一般，悠悠闲闲地侧开了点身子，两只脚漫不经心地悬空晃荡着，指指自己的胸口：“这个身体啊，里面的魂儿没了。”
“然后让我这个孤魂野鬼给占领了壳子。所以——”小姑娘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摊了摊手，“小兄弟要斩妖除魔杀鬼不？劳资活腻了。”
程锦怔住。
他在那里没有动作，虞子矜却先急了，她伸手抓了抓头发，在那儿哀嚎：“啊啊啊，活着好烦啊啊啊啊啊！”
嚎完了一句，转头，继续看着程锦，一张小脸笑容愉悦诡异：“喂，没骗你，要杀要刮还是……哦，戏曲里面说孤魂野鬼一般不好弄死，要找道士画符然后用烧的，你要试试不？都随便你呢。”
虞子矜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她实在是腻烦伪装别人了！
作为一个怎么都死不了的人，虞子矜此刻一点没顾虑，也一点不掩饰自己全身阴森森的颓废和煞气，那在俯身之前作为孤魂游历沾染到的死气也滋滋大放。
本以为这样就算不能真求到“速死”，起码也能把人忽悠吓走……谁知道遇到个脑回路奇怪的。
程锦苍白着脸，等她自说自话地说完了自己的“来历”后抬手揉搓了一下她耳边。
没有易容。
虞子矜扯扯嘴角：“不是说了壳子还是那个么。”
“啊，这样啊。”程锦低了低头。
这反应也太意味不明了。
就在虞子矜又要不耐烦了时候，程锦却又开口了，温温澈澈的嗓音有点点清冷，让人想到雪天里的青竹：“那我还是要继续保护你呐。”
虞子矜震惊了：“为什么？”
程锦笑了笑：“因为你还是你呀。”他摸摸虞子矜的头。
虞子矜：……呵呵，她差点就信了。
程锦是真的长得好看，眉眼矜疏幽淡，介乎于少年与年轻男子之间的清隽温澈，风蕴内敛。不是那种想婳姽一样一眼惊艳如何看都惊艳的，也不是像谢疏妤那样精雕细琢风骨意态的，或者隶三三那样俊俏之外还余隽美的。
就像程锦形容不出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虞子矜也不太形容得来他。
良久，虞子矜摆摆头：“我不信你。要杀要留你给点准数咯。先说你信我不？”
真是奇怪又耿直的……野鬼。
程锦敛下笑容，垂眼认真想了想，然后抬头平视着虞子矜，回答道：“你的说法很奇异。但祁卿卿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个身体的确是祁卿卿的没有错。”
虞子矜嗤笑。
“既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养只猫儿也该有点感情了，而如今她的身体被我一个鬼占用了，你说你不恨我？反倒要保护我？”
说这话的时候院落里起了风。
轻柔的熏香弥漫在空气里，假山雕石，木楼轻纱。
虞子矜这才注意到她这次的确是还在古代，古代仕子的着装和意蕴，还真不好模仿到骨子。至于是哪个位面……
“听说过大楚的虞子子么？”虞子矜不等程锦回答自顾自歪了歪头，继续说，“我孤魂野鬼很多年了，却每次附身后都会早夭。上次是占据了虞子子的身体，活了……”
虞子矜想了想补充完整：“快六个月吧。”却仿佛过了一生一样长呢。
程锦看着小姑娘收回脚，杵着面前的石块，下巴搁在膝盖上，也不看人。一副霜打茄子了的无精打采的模样，不复刚刚的张牙舞爪了。
“虞子子啊？听说过。原来是这样。”
他上前一步，把假山上坐着的小姑娘抱下来，牵在手心里，看着她不知道怎的突然满足地眯了眯眼，语声低微清晰：“可我一点儿都不难过呢。”
“好了。”程锦牵着虞子矜往院落外面走，“既然卿卿醒了，那你也该履行承诺——做我的小妻子了。”
虞子矜：……什么鬼？！
程锦笑得怀念：“我们呀，可是喝过交杯酒，约过终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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