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叫作费迪南德的青年已经热血了起来。
他渴望着,无比地渴望着,渴望着战斗。
郑义堪堪用手中的长刀拨开了费迪南德的重剑。他的剑明明那么重,却还可以舞得那么快,郑义不禁觉得不可思议,那究竟得是多么巨大的力量。
斗不过,郑义有着如此明确的信念。并不是谦虚,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感觉,直觉。
气势上居然一直落于下风,郑义的心里就好像被猴子挠着一样,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身体也渐渐疲累。唯一庆幸的是两人离蒙面女所在的沙发渐远了,费迪南德的手中没有了人质,但是,蒙面女的伤势……就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像是计时器。
必须抓紧时间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郑义的胸口。
慌乱,紧张,将会导致致命的漏洞。
被,压制了。
原本还可以凭借着速度与他周旋,但逐渐的,就被他压制住了。
巨大的力量造成的无与伦比的速度,甚至已经开始凌驾郑义之上。但是,他似乎还没有到达极限。
被震开了,第一次,郑义他,被击退了。不是自我撤退,所谓的战略转移,而是被打飞了。
那种重大的力量,印在了郑义的身上。
全身崩溃的疼痛感,郑义的心底,涌起了恐惧。对于疼痛、对于死亡的恐惧,印在人心底的,人类最根源的恐惧。
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逃跑吧。
气势,在开始下降。
“真是无趣啊。”费迪南德露出无奈的表情,又一次……“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强者了吗?”
会有的,但不是我。
郑义手捂着被击中的腹部,快速向着蒙面女跑去。之前一直尽量远离,而此刻却要如此接近。
郑义不由露出苦笑。
费迪南德正在赶来,必须抓紧时间。郑义抱起了蒙面女,向着门口跑去。
要赶快逃命。
震动,脚下在震动。
身后无数的沙发碎屑飞起,砸来。地面崩裂。崩裂的地面颤动着,将力量传递了过来。传递到了,郑义的脚下。
倒下,摔倒。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专心于关注后方费迪南德追赶距离的郑义无法反应。他居然就这样子摔倒了。
蒙面女也摔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趴在了地上,红色的血从伤口留了出来。
“啊。”郑义不由发出惊呼。
而就在这个时候,强大的剑压向着背后压迫而来。
费迪南德。
结束了啊。
他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到了最后,依旧是……即使是他也比我弱小吗?
红色的血,印入郑义的视网膜,他甚至已经没有余暇去顾及身后了。
悲伤、痛苦、后悔…………
却没有失败的不甘。
“炮击。”郑义突然听见,一个严肃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蒙面女冲去,似乎不这么做就会出事一样…………
爆炸声传来。
一侧的墙壁突然破碎,碎片直冲而来。
“切。”费迪南德低啐一声。似乎心情非常不好。但不是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而是遗憾自己无法亲手杀死那个少年的遗憾。
会死,被那样子的东西砸中的话,真的会死。
但不会中的。
在费迪南德惊讶的注视中,那些碎块直接从向着蒙面女扑去的郑义身边弹开了。
几乎见底的能量,最后的最后,磁场化为的防御壁保护了他。
郑义不由露出了苦笑。自己果然没法坦然地面对死亡啊。
在铁壁磁场的周围,火焰,开始弥漫。
无论今夜战局如何,这里,都将化为火海。这罪恶之地,将被火焰焚尽!
★
“这样子,可以吗?”舰长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电话里的那个人,他的顶头上司,淡然地回答:“可以了,一轮炮击已经够了。对了,可以离岛的船只都控制了吗?”
“已经控制。”
“那就这样吧,等着那个人回来就好。”
“那个人?”舰长不由打了个寒战,难道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居然这么轻易就让自己的上司出面了吗?“他是……”
“你不知道吗?”电话对面的人似乎感到有些好笑,“『噬罪者』,至少,现在他是『噬罪者』……郑义!”
那是自豪,也是狂妄。无与伦比的自信,明明那个人已经置身炮火之下,却依旧对着他有着无穷无尽的自信。
“明白了。”
舰长回答。
他,听见了那个名字,泪水滚了下来。
希望吗?
★
虽然不曾被砸死,但是被火焰吞噬的直觉感依旧缠绕在了郑义的心头。
四周的磁场似乎在颤动了,原本就是超小容量的这个保护网能够这样子保护郑义两次,也不由让他觉得这东西也可以寿终正寝了。
就这样子,感受自己最后的时光吧。
最后的……
最后的……
最后的……
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吗?
残酷的幻听,响起。
在这最后一刻,幻听在郑义的耳中、脑海中响起。
强迫着、逼迫着、威迫着……郑义去看,去看他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
即将死去的蒙面女。
又是这样呢。又要逃走了吗?第几次?逃多远?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无数次逃避。
郑义的脑海中,一张张照片被扯了出来,直接地、粗暴地扯了出来。那个声音,那个幻听,根本不在乎会怎么样,根本不在乎。苍白得仿若白骨的手,直直地、直直地插进郑义的脑子里,在洁白的脑★浆中翻搅,然后,将一张张照片……扯了出来。
楼下的小笼包师傅被高利贷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同班的女生被人强★暴染病…………
街头人质惨遭杀害…………
受诈骗人员欠款数百万,集体跳楼…………
残酷的致命赌博…………
…………
听说的,实见的。
那是被“欺骗”淹没的“欺骗”。
那是被“日常”淹没的“日常”。
呕吐感。
好恶心。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我只是……我只是……
是什么?普通人?好学生?真的,只有这样吗?
无法回答。绝对不可以回答。
但是没有关系,原本他就不需要回答。
他只要看见就可以了。
别人,
如何的
撕碎他的幸福。
看清楚那掩藏于一切之下的……最初。
火、利刃、超强敌、重伤少女、以及扭曲的非日常。
那并非现在,而是过去。
不曾记起,也无法记起的过去。虽然现在已如潮水般退去。
但是,洪水过去,也要留下肥沃的土壤。
那么,记忆的洪水,又将留下什么?
是饥渴。
是饥饿。
对于生命、对于罪恶的饥渴……………………
★
虽然费迪南德亲眼看见郑义从炮击中活了下去,但是他终究是要死的,他如此确信。并非死于炮击,而是死于大火。
火焰已经将那个大厅吞食了,那里是人类的禁区,绝对没有人类可以从那之中幸存。
因此,当费迪南德看见郑义站在他的身前的时候,他一开始是吃惊的。然后……是兴奋。
这样才对嘛,这样才对嘛。这样才有趣嘛。
极度的欢乐。兴奋流淌在身体之中,化为了一种快感。
“啊——”他不由自主地咆哮起来,大步向前,高举手中的重剑。
“炎恶。”淡然的话语,传入了他的耳中。
刀上,竟然带着火焰。
火焰的刀,切开了重剑坚硬的剑身。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费迪南德松开了手中的重剑,撕开了衣袖和裤脚。
沉重的钢板落到地上。
如同豹子一般,费迪南德冲向了郑义。
这是他,在那次之后,第一次,解开了负重。他感觉,自己融入了风中。
锤子,那不是拳头,那是铁锤,沉重的铁锤向着郑义的脑袋直直砸去。
没有去看,没有去在意。
郑义的身体轻轻挪动,便躲开了那个拳头。明明还抱着一个人,但是他的动作却比费迪南德更加快速。
长刀横扫,郑义手中的刀向着费迪南德的拳头砍去。
原本要与拳头想接的脑袋不见了,而且一把锋利的长刀取代了它。费迪南德也不由吃了一惊。
人的拳头可以与利刃相比吗?费迪南德的回答是——可以!
他松开了拳头,化拳为掌,向着郑义的长刀抓来。
十分自信。
郑义的嘴角带上了笑容。
将蒙面女稍稍往上提,脚步更快了。
然后,他只感觉身体猛然一滞,回头的时候,只可以看到费迪南德正握住那把锋利的长刀,他的手,就好像是铸剑师铸剑时夹住铁块的那个夹子,死死地咬住长刀,同时,他举起了拳头。薄薄的铁片可以被人折弯,那么相同的,较厚的铁块人可不可以折弯呢?
可以,因为郑义就看到了,铁块被打断的场景。
这种应该只存在于电影中的技巧,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惊愕?恐惧?后悔?
怎么可能。
郑义露出了笑容,他紧握住断掉的半截刀刃,跳了起来。
不顾握着刀刃的费迪南德在他的腹部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他挥刃了,直直地,直劈而下。
“食恶!”
强忍疼痛,郑义念出了那两个字。
你的罪恶,便由我来吞噬殆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