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大门上的红灯还在亮着,汪选文抬头瞥了一眼后,就垂下头来不敢再看,红色已让他有了一种极度的恐惧,他一看到头皮就发麻发胀,脑袋也就会炸裂般的疼痛。汪选文这时就下意识地伸了手掌来看,发现手上原来的血迹竟不见了,双手如同坟头的奠纸苍白无色。他心头一颤,想自已又没揩没抹的,那些血痕怎会一下就没有了呢?惊得他慌忙就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这时节,家里人早已陆陆续续赶到了医院,都默无声响地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凳上,神情焦急地在等候手术的结果。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终于灭了,随着绿灯的闪亮手术室的门就喀哒地响了一下,先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大家就急忙趋向前去询问,医生就说:还好,要是再晚一步的话,肯怕连大人也保不住的!没待大家再问,门又喀哒地响了一下,几个女护士就推着一辆手术车出了门口,车上躺着盖着白被单的明婷。大家见到就都围拢了过去。汪选文这时仍捂着脸坐在那里,刚听到医生的话他脑子里懵懵懂懂的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但霎间的麻木过后就感觉到仿佛有人在掏他的肝肺,他心里也就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起来,一股股又酸又涩的东西直往上涌,随即哇地一下就吐出了一大口,清清亮亮地喷在了地上。汪选文就这么坐着忍受着心中的煎熬,直到感觉到有人在招呼自已时,他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梦游般的随大家一起簇拥着明婷进了病房。
手术后的明婷依旧苍白地昏睡在病床上,大家都围绕在床边轻轻地呼唤着她。医生这时就告诫着说:病人已经没有危险了,但需要好好休息,请你们不要过多的打扰!大家听了也就都静默了下来。汪选文同大家一起怔怔地立在一旁,目光呆滞地注视着病床上的明婷。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看到床上那白色被单上隐约映现出一个血红的掌印,惊得他使劲眨了几下眼皮,张眼再看,那血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醒目更刺眼了。手上的血迹怎么会跑到被单上去了呢?一想就不由得更恐惧起来,就慌忙避开了去看另外的地方。然而不管他的目光怎样的躲藏,他眼前却依旧是血淋淋的一片手印,吓得他闭了眼不敢再张开。可他的眼睛刚一合上,那些血印竟一古脑地朝他的脑子里逼仄过来,就似一双双无形的手越来越紧地箍住了他的脑袋,他的头随即也就疼痛起来。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就过来催促大家了。医生说:探视的时间已过了,你们家属都回去吧!又说:请大家放心,我们的护士会好好照顾病人的!大家也就只得不情愿地离开了病房,而汪选文却有一种如同逃脱魔咒般的感觉。
到了家中,汪选文一句话没说就回了自已的房间。一进房,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趴在床上,他觉得头还是疼的厉害,就想入睡,心想睡上个千年万年的就好。不一会,恍惚间他就看见那个小女孩又来到了他的面前,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襟就说:爸爸,你别扔下我呀!他伸手就想去抱,一抱却抱了个空,那小女孩忽闪一下竟就不见了。汪选文一急就使劲张开了睡眼,可眼前却空空的仍是没有小女孩,只有那昏暝暝的天色从窗口一层层地漫了进来,映得整个房间阴淡淡的一片冷清……一股巨大的悲痛这时也就哗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想号啕大哭一场,但张了嘴却哭不出声来,只是眼里成串成串地落下滚烫的泪珠儿。是的,他要哭的!他想,他怎能不哭呢?他日盼夜盼的女儿,他生活中唯一的一份期待,那么可爱那么文静美丽的一个小女孩,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这又怎么能不让他潸然泪下呢?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已一手造成的,要不是自已那愚蠢而不可饶恕的过失,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发生呢?他越想心里也就越是悲伤,眼泪也就又泉水般的涌了出来。这样过了也不知多久,伤心间的汪选文隐约感到有一双小手在摇晃自已的身子,心头一惊就侧过脸去看,却是毛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床头。毛头边摇着他边说:姑父,姑父,爷爷和妈妈叫你下楼去吃饭呢!汪选文用手抹了一下脸,就说:你去告诉爷爷和妈妈,说姑父肚子不饿。毛头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问他:姑父,你是不是哭脸了?汪选文说:没有,是风把沙子吹进了姑父的眼睛里。毛头就说:那我帮你吹一下,妈妈说,一吹就好的呢。汪选文极力地笑了笑,用手爱抚了一下毛头的脸,然后说:沙子已经出来了,你下去吃饭吧。毛头很乖地走了,汪选文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这一夜,汪选文就这么被悲伤和痛楚折磨着,许久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朦朦胧胧一觉醒来,就看到窗外的阳光已斜斜地照了进来,他搡了搡胀痛的双眼,赶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卫生间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后,汪选文就预备着往楼下走,可一走到门口他又返身折了回来。他先是在房内东找西找地找到一个塑料袋,然后就拿着袋子走到了写字桌前。咋晚上汪选文也想了些关于围棋的事,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已迷恋围棋才发生这次事故的,就很坚决地在心里念了狠咒,发誓今后再也不摆弄围棋了。汪选文很快地就把写字桌上以及书柜里的围棋书,一本不剩地装到了塑料袋中,然后便提着袋子下了楼。楼下,大家已经吃过早饭了。父亲黑着脸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几个装满东西的大袋子,显然是预备着去医院的。一旁的嫂子见到汪选文过来,就说:选文,你快去吃点早饭,吃完一块去医院看婷婷吧。又说:本想早点叫醒你的,只是怕你咋天太累了才没叫。汪选文摇了摇头,说:时间不早了,我到街上买点什么吃算了。接着又说:你们先去吧,我到厂里告个假就来。父亲听到就摆了一下手,说:去吧,去吧,请了假早些过来就是了!汪选文应了一声也就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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